2009年3月31日 星期二

雙騎走京城

旅行幾時都係有個伴好.

阿珍常穿件oversize 長袖襯衣(當年興),牛仔褲,長髮用色圈束在背後.文靜纖瘦型.想起來大家當時都沒有問對方來歷什麼的,但第二天便一早租單車代步.之後就這樣闖蕩京城.

兩人估道對方二話不說就決定踏上單車,當是騎功了得.豈料,全仗一個勇字,技術只是魚生粥,勉勉強強的跟上大隊,胆粗粗的征戰南北;單腳上車的功架大家都欠奉,一遇上燈號都要蹌踉下車,免停久了失平衝;然後又狼狼狽狽的傍住路壆上車,真是公路搖擺.直行的雙程路還可以,最怯的是遇上四線路口:各不相讓的長巴士/麵包/進口車四方八面的冒進.幸而當年還是自行車當道,串流而行的兩個轆反而秩序還算良好,只要不落於主車群就可保安全.不過,每逢出大路,過十字路口,遇燈位,或停或衝都非常閃電.如走慢了兼還要過線,就只能是沒命的加速,踩出個驚心弧度,自已如果可以重播睇番,肯定自送十個勁.貨真價實的大城市通衢大道呀.同樣驚青的是走在窄道和人群爭路,我和他或她每次最近的距離都是半cm,叫都無謂,最實際是用腳落brake,還好不是在別人的腳.如是者,我倆竟然就投入北京交通主流,體驗老百姓的京城生活好幾天,去遍了城內的旅遊點.

十月的北京白天尚熱,但入夜已然寒涼,我們騎車回程時多已是九時開外,離開了主幹道還得繞進滿是居民的內街,其時街燈絶少,末段的旅程就靠天上的星星和兩旁屋子漏出微弱的燈光,摸黑行車.

記得首天勝利回航,甫入旅館房間,即覺牙齦打震,一身冷汗,隔世歸來,兩人面青口脣白的喝了口熱茶,然後她不知從哪遞來根萬寶路;烟霧繚繞,才想起個死字點寫.

阿珍才説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大陸騎單車.我問她的職業,這位其時二十來歲的女子,說之前在斯里蘭卡和愛爾蘭做過車工指導好幾年,準備轉行,這是上新工前的旅行.原來是位出類拔萃的製衣界工人,走過江湖,難怪別具胆識,88年的人物.

回港後我還去探過她一次-置地商場某高級男裝店,她轉行賣衫.

2009年3月23日 星期一

闖蕩江湖女子組_續完

網絡電視雜誌報紙一説起港男港女就反應激烈,特別是對港女.男子組聲討不絶,咬牙切齒,宜得佢地死過翻生.而重點都在其寸,貪和虛榮.

三十年來港產男女發展的大蜕變,可能是一場集體失敗.大家的原意其實都只是走精面,希望以最少付出得到最大收穫,個個都如此教育下一代,而新生的精靈又收到晒咁有突.

我還是回憶我代的港女.

還是88年,火車終於到了北京,別過途上的朋友,開始我另一次在北京流離浪蕩.是十月中了,西山的紅葉未轉黃綠,但城市竟爾墮落.在長安街的天安門廣場前,站了一個小時,竟然上不到任何一輛向南行的公車,或者根本沒有車,有的,也是老半天才來架人頭都擠在外的大爆車.但真沒有車嗎?又不然,三四分鐘就來一輛十六座的小巴樣似的車,不過沒有正式的路線示號,只在司機位旁歪歪的放張褐色硬卡紙牌,寫上總站名;埋站時車門開著,站著個女子呼喊所經路途:和巴士一模一樣的路線,但車費是十倍-五毛錢的公車資,這”小巴”就收五元,並不忘補一句:"大車都不開啦”.擠在站前的人群全部怨聲四起,國罵連篇,捨得上車的,都是千難萬難的樣子,相信如果有任何其他辦法,大家都斷斷不當這條水魚:誰不知大巴小巴都是公家的?我這嗜好扮本地人的港澳同胞在翹舌京片子迷陣中,一兩天下來都啄磨出個底蘊-走小巴的都是北京公車的員工,因為要掠水,故意不開大巴,然後弄來多輛沒有示號沒有北京公車標誌的小巴,天天兜客,狼死抬價,收的錢不知怎分,但大部分都一定入私人口袋.

我第一次實地見識內地的”投機倒把”,簡稱”官倒”:利用職權,公然用公家物資走無本私幫,還要光天化日之下-誰料到當時正正陷身於六四的前奏背景.

難怪真正自僱的個體三輪車阿伯夠胆開價三十元,給我由前門拉到宣武門(注意仍是1988年,一百元港紙兑三十多人民幣的時代).我惟有寓觀光於行路的方法,能不搭公/私車便不搭的浪蕩京城市內一二環.

但怎也得張羅一程回港的火車票呀!嘩,火車票這種超級限量油水極品!各位看官,可以想像,布達佩斯的買票記又要重演,而情況更差,直到我遇到女子組一號.


遇到她時是我第二天去北京火車站的一號候車室-心水清的你會記得當年為了照顧港澳同胞,北京鐵路局是特別闢出偌大的東翼一角給我們這”特種人士”買票及出入閘,總之就是免了排那長如冬日風的隊,及無須參與自由搏擊式的買票情狀.但這第一次去到早上十時多,賣票窗口已經無人,只餘告示說當日賣的京港票已經售罄,吸收經驗,我改.未到八時到達等你九時正開售,其時我前面只有三人.結果一位少女同志九時前已然趙起那小窗做生意.我估道就幾個人,這一票應當手到拿來吧.豈料,她招呼第三位(我前面)便拉下窗,說當天的賣完啦.吓,到我就無?有冇攪錯?當下不讓她閃,追者問,哪一天有票就要那一天的,少女同志眼朝天:哪一天的都沒有,要嘛,你明天再來.我問:每天就賣三個?她的臉別得更側,不作聲.我後面兩三個人見我嚷嚷也不要領,都散了.咁真係唔係路,於是計上心頭,見前面有票的女子還在,即是拉著她談幾句,確認是香港人,然後得她同意,跑回窗口,向女同志說:同志,她是我的朋友,我們倆一塊旅行,你不能給她不給我票,不然就不能一起回香港,她白她一眼,問,你們是朋友一塊旅行嗎?我”朋友”說;是.是一起的.

同志的臉拉得很長,明知你們用計,但兩人口供一致,而且很不罷休的樣子,更重要是自己心虛,於是擾攘半响,還是老不情願的賣我一票:當日的賺頭就給我吃了一口.之後知道這些票多數都給賓館酒店扣起,港客在車站賣不到的票,賓館服務員有辦法弄到,只要肯加苦干服務費.當然還有其他單位要的數額.

而我和女子就成為之後北京行程的朋友.得知她住在永定門附近的地方遠比我住的便宜,又多背囊客,即時建議追隨過檔,搬去同佢住.反正我那家”酒店”房租貴,服務及清潔水平驚人,門匾赫赫的像寫著黑店兩字,早走早著.這位仗義女子,姑且叫做阿珍,大有經歷.

2009年3月17日 星期二

我愛餐卡

當時話晒都算係高級旅遊的西伯利亞火車,伙食都真係幾好,雖然之前人人都話蘇聯無野好食.事實我每日都相當期待早午晚三次去餐卡.

不肯定是否固定位,但印象上經常和荷蘭情侶及美國女士同吃.食物豐富架,都是西餐,但做得還不錯(可能在莫斯科太省,沒有哪一頓吃好),還吃過魚子醬;但印象最深的是每次的麵包:硬,實,黑,酸.從西歐過來由北到南,然後由南再走北,發現麵包是愈來愈硬,絶對擲地鏗鏘有聲.初時以為是國家就下的表現:西比東富,所以東歐捨不得放棄食物,吃不完還可以一而再的留起來重溫,所以老包也是硬秀才的酸.及後也有進較好的館子,郤仍然是如此的硬朗吉品奉客,我開始接受那是他們的口味選擇,直到餐卡上的歐陸荷蘭瑞典人對黑包甘之如頤,甚至唔實唔食,我便再無懷疑.

老歐們牙齒好,嚼力強,又嗜微酸,此等麵包真亦極品.但我等亞熱帶咬軟怕硬的力有不逮代表,就惟有食少個,當跑少兩圈一樣扮衝線-雖則不甘後人決心苦練下,臨尾都吃出個”真味”:來自麵粉的乾,加上酵母,烘出酸而硬的包,哺育一方水土的堅毅.在清寒的北方,生活其中的人,都回甘於土地的”糠”.

到了最後兩天,火車進入中國境,因為蘇聯與中國的車軌不銜接,整輛車便不知怎樣的要轉軌.一個清晨的攪作,原車人員包括天天見的蘇聯乘務員大嬸等全都撤了,連餐卡也換了,成了中菜部,即使是滿洲里,都當是江南水鄉,忽爾便煎炒煮炸蒸燉炆,全體昨天還在誇讚魚子醬,今朝便即時臣服了.

還記得瑞典學生們,剛過了滿洲里入境口岸,即時擁到大小賣部,掃了幾箱北京啤酒,開心得大叫大嚷,無比讚歎的說:”嘩,無人信,一蚊人民幣一罐,唔使錢咁滯.”(中譯本)八十年代的北歐客花人民幣啊!

比起蘇境西伯利亞沿途豆都無粒賣,我國就算是冰封北極都不忘招呼來賓肚皮.

平靚正呀,老友,重點使革命?

2009年3月15日 星期日

再開車


東主東張西望多時,終於知還,繼續開車橫渡西伯利亞.看官們勿也四散.

大陸說到秋天有句文藝腔口叫”金秋”,其實十分庸濫,不過用來形容晴空十月的西伯利亞郤又妥妥貼貼.過了小鄉鎮便是白樺樹林,亮白帶銀的樹身,上捲著合抱的由金到楬色的黃葉,凋落前最光耀的風姿;然後是草原,枯枯黃黃的搖著.天還是純淨無比的碧藍,地上的除了金還是金.火車走得快時,這樣的風景也只算是一蓬光影,呼一聲過去.記得清楚的反而是陰天時路過貝加爾湖(Lake Baikal) 一段-我最想看的景點,那是全世界最深的淡水湖,所儲的淡水量超於北美洲五大湖的總和,而因為它是由一個狹谷形成的內陸湖,所以是狹長的新月型;車軌其實離湖頗遠,只是看得見邊沿,但覺走了一整天都仍看到它在窗側.因為是有積雲,所以天色灰灰的,偶遇到雲層薄處,太陽射穿,湖上便現耶穌光,從灰到白的明度,層層疊疊便有放逐旳況味.須知西伯利亞是俄國大荒原,俄人被放充軍發配之地,陰冷便見蕭瑟氣,雖然我充其量只能援引齊瓦哥醫生的電影遭遇,兼且並非在實地拍-俄國文學,失禮晒.

這段路今日沒有甚麼照片留下.其實當年到了蘇聯境所帶的菲林經已彈盡八九.上車時只有一筒在Belgrade 補給的東德產菲林.結果整程火車就靠它.之後回港沒有鋪頭肯沖曬,因為說不清楚要用甚麼藥水,結果我還得向倫敦的蘇旅社Intourist求助, 寄過去請它再寄到鐵幕地頭處理.而最終還真給我弄妥.價錢連郵費也算可以.不過質素麻麻,顏色實實的over tone, 但總算是有. 今日要找出來還得花些時間.

2009年3月10日 星期二

進階閱讀-小團圓

慕名而來的新fans看”小團圓”,恐怕會一頭霧水.如果沒有”流言”,”張看”,”對照記”等打底,內詳”傳奇”的小說故事,大致會覺得作者有點夾纏不清,兼且托大:預咗你已知絮果蘭因.這其實是寫給資深粉絲看的,一切給你來個水落石出.

團圓的是老讀者的懸念.至於無賴人,相信難免再度受惠,他的”民國女子”亦會作外緣參照.張祖師奶奶最不忿見的,始終都係會發生.

2009年3月6日 星期五

雲上的哨聲

今天的西伯利亞火車之旅應該一星期有多班.而八十年代只有中蘇蒙每周對開一班-當然是旅遊多於運輸功能.88年從莫斯科到北京段是蘇制收費,大約二百美金左右,而從北京出發的中國車則只收一千一二百人民幣,是平一截;是因為人工食物價格水平不同,但也有人說蘇聯車內一切都要好一點.

我的前後卡多是歐洲來客,由瑞典來有近十個剛預科畢業的學生,全程可以想像地呱呱叫,都是準備周遊列國,體驗生活一年後才回國升學的,好像會在北京一路南下到東南亞才由曼谷回程;長半輩的有一雙法國巴黎的醫科女生,又是要去埋大陸香港及尼泊爾印度才回國實習,我們三人同卡,反正不滿員,就讓我們佔四臥鋪.三人曾經在香港再見面.已經就業的有一對荷蘭情侶,性情和煦有節有禮的壁人,之後在北京街頭竟還遇見過他們在路上踏單車;像我落單的尚有一位美國教會女士,曾在長春某大學教過英文,這次是往訪故人.其後我跟她去了長春,又有另一故事.

我思疑Intourist 把資本世界的來客都放在這三四卡,而社會主義兄弟邦國的子民都只能在火車停站時,在月台碰到.不過即使相遇又如何?雞同鴨講.

其時是十月初秋,這樣高緯度旳北國早就冷下來.每天早上六點左右醒來,都見满林薄薄的一層白雪霜.地上更不必說,偶然清早到站,跑出月台,感受哆嗦的寒氣,草地上全是霜雪,就只差沒下雪粉.但火車再走,太陽高升,水氣消亡,片刻霜凋雪退,又是閃金礫銀的白樺樹,無休止的忠烈,夾在車軌兩旁的無盡大地,映著不能釋稀的藍天.萬里荒原,荒原再萬里,飄過一嬝不做飯的炊煙,夾在六日五晚的旅程內.有一次車停在一處小小鎮,有近大半個小時的留駐,出站看看西原的農莊,紅磚泥加黃白色的屋子,還是前俄國的想像.看了一會回來,只見大幫人在月台圍圈,唱著跳著甚麼民族土風舞,厚衣服內都是興緻勃勃旳紅臉.打聽下,知是從東歐某國來的人.之後幾次埋站都見他們在跳-當年柏林圍牆雖散猶堅,社會主義民風之流韻尚存.

2009年3月4日 星期三

好介紹-荒廢集

近這六七年,大陸對七十年代的人事物歷史及意義,有很多討論.從來不懂及不會及無力博覽群書,舉其大者,只會因應個人喜愛或人夾書緣的單挑一兩本.前一排撞到陳丹青的荒廢集,全書都很可觀,而壓卷的”幸虧年輕-回想七十年代”尤其正.點正?事情說得清通透徹,感人肺腑.有不可追的痛但又尋常的寄望.得閒搵呢睇下.

2009年3月3日 星期二

又再甩轆

一心想落手鏟煤燒水,開動那蒸氣火車頭,好好醜醜都要交個西伯利亞出呢之際,忽爾又聽到有人新鮮滾熱辣去完冰島,梗係又碌番落車,八埋至行啦.

早日,有電台節目請來某演藝小生大談冰島之旅,即時恭聽.嘩,人家好落本行好遠路噃,一心以為有影像以外好路數介紹,結果:

主持:果度有乜風景呀,特別地方好玩?

小生:唔,我去之前都有做過research架, 首都果度有好多大Mall, 好多你想玩既野都有,吃喝玩樂,shopping 睇戲都齊.夜晚又有啲地方去蒲既都有.

主持:咁首都以外呢?

小生:咁就無乜野啦,我地拍野果度一到夜晚就無野做,頂多係去食個飯咋.

主持:咁有冇去睇一啲北極光呀呢啲?

小生:呢啲就好多度晚晚都有團,其實阿拉斯加呀好多度都有....

對唔住,係聽到咁多.可能隨即有大量冰島風光,冷原地貌及地殼運動三十億年的介紹說不定,但前言落筆打三更,以Mall 景為冰島地標,向世界出發之終極關懷為蒲點,我明白何解有人寧願向世界裇髮.

咁都睇唔開? 我真係唔啱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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